程三途

眠月(三)

洗掉了身上的汙漬，我坐在床邊發楞。

未察時間的流逝，不覺流淌的想法，就只是純粹的空白。

直到天光微亮，我才猛然驚覺，倏地拿起手機，搜尋「懸空 鐵軌 山」。

資料很多，但沒有什麼可篩選，也沒什麼可猶豫。

全部都指向了同一個地點，

僅僅一山之遙，只要沿著鐵道往深處走去，就能走進那片霧裡。

阿里山眠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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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還未離開初次定居的、我的家庭美滿又可愛星球時，

於我而言，大我四歲的哥哥就已經是大人了。

大人們什麼都懂。

「哥哥，為什麼天空是藍色的？」

「哥哥，為什麼會下雨？」

「哥哥，為什麼我跑，月亮會跟著我跑？」

我追在他後面，有十萬個為什麼。

「我也不知道呢，你考倒我了。」哥哥蹲下來與我平視，笑容和暖。

不可能認錯的，哥哥為什麼在那裡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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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掉網頁，我急忙進入專板，在搜尋的欄位鍵入「問事」，

推文大多寥寥可數，只其中一則特別突出。

爆【分享】靈驗的台北問事經驗。

文章內容大抵是一位事主，連日做著詭異而相同的夢，

到最後已經完全不敢睡覺了，在瀕臨崩潰的前夕，幸好有仙姑相助。

其實內容也不是很重要，文章會爆，是因為事主附了一張真相。

照片裡的女子倚著窗，視線望向鏡頭。

黑髮及腰，膚白勝雪，五官精巧細緻，毫無疑問是個美人。

到此為止都只是尋常的美人。

女子眼眸上揚，虹膜竟是剔透的琥珀色。

對上鏡頭的目光不閃不躲，像要看穿什麼似的，直勾勾地盯著。

大白天的，我卻打了個冷顫。

那個目光總窺伏在深綠欉木的隙間，

銀毛豎立，前掌輕提，轉瞬蹬起，如閃電穿越迷霧，發出撕裂月夜的嚎鳴。

他們有相同的眼睛。

我立刻按照文章提供的聯繫方法，火速將說明及請求寄了過去。

(絕對，絕對不是因為女子的美貌非比尋常的緣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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返家路上，父親開車，前座是母親，薇薇和我坐在後座。

我反覆查看手機，心急如焚。

滑開，鎖定，毫無動靜

滑開，鎖定，還是毫無動靜。

地震，滑開，鎖定，連國家級警報也未曾光顧，毫無動靜。

「小朔，怎麼了嗎？」儘管薇薇臉上淚痕未乾，完全是自顧不暇的樣子，心思細膩的她還是注意到我的反常。

「喔……沒事啦，手機好像怪怪的。」看著薇薇憔悴的臉龐，我不想給她無謂的希望，便隨意編了個理由。

父親不以為然的嗤了一聲，我知道那是「這種時候都能扯後腿？你還會什麼？」的意思。

那又怎麼樣呢？

不想讓她更加擔心，不想讓她越發傷心，

眼淚一點也不適合她。

畢竟，在她成為哥哥的女朋友以前，

甚至在她成為哥哥的朋友以前，從很久很久以前。

「別聽了，我們走吧！」

比我高一個頭的女孩對哆嗦發抖的我伸出了手。